2 蓝调与风:“大都会”(Cosmopolitan)(5)
“赫尔……?让小姐说,你差不多该回来咯。”
“嗯,这就回来。”
听出是同事薇尔涅小姐的声音,赫尔语气平平地回答道。
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糟糕的情绪、在这短短十几分钟的独处中究竟转换掉了几分,但也是时候该回到工作中去了,她想。有时候,想得太多反而会不利于生活。像是一句老电影里的台词——“人这辈子最大的烦恼,就是记性太好。”
当她推开酒吧后门,掀开防风帘回到其中时,方才来叫她的薇尔涅小姐正站在门口附近笑吟吟地望着她。
薇尔涅·格林·辛西娅小姐是位充满神秘气息的女性。她身上最为显著的外貌特征,便是那一头充满科技质感的挑染银发——在赫尔所不了解的技术支持下,这种原本不存在的发色,早已远比曾经那个时代的染发或假发显得自然又光彩夺目;而那些自长发内部的变色挑染,则远没有曾经给赫尔留下的非主流印象,反而显得典雅、大方而神秘……如同群星交汇时迸发出的银色华彩。
不过,虽然薇尔涅小姐与外表看来年纪相仿的让·伊薇特小姐间乍一看有着不少共同点,譬如身材很好、四肢又修长,譬如脸上常常带着笑容;可在给人的感觉上,这两人却天差地别。
比起让小姐,赫尔在薇尔涅小姐那充满神秘的笑容中,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模糊的未知……或者说,危险。确切地说,这种危险不来自于她对特定目标的恶意,而只是近似于一种习惯使然的气场——与她身上的重重谜团兴许密切相关的什么。
简断截说,便是她虽与让·伊薇特小姐同样是那种赫尔不擅应对的类型,赫尔的看法却完全相反。对于让小姐,她只是想尽可能地谨言慎行,好让对方不至于厌恶自己身上的某些缺点,更类似于一种莫名的表现欲和特定的虚荣心;而对于薇尔涅小姐,坦白说,虽然她并不讨厌她,却也发自内心地不希望拉进两人间的关系。
“回来了?”也许是她的错觉,薇尔涅小姐笑得似乎有些狡黠,“那么,正好那边来了新的客人,就交给你了——‘小鸡仔’,该换姐姐我去享受下休息时光了。”
“嗯,您请去吧。”赫尔不乏礼数地对这位前辈说。
“……我说,小赫尔,总感觉你好像在躲着我,是我的错觉吗?”薇尔涅正要出门,却突然回过头,对她说道。
“呃……那个,是您的错觉吧。”赫尔半推半就地说。
“怎么,是我做了什么,还是你从谁那里听说了什么,才让你第一天就这么怕我?……哦,算上昨晚,该算是第二天了吧。”
薇尔涅笑吟吟地问。因为捉摸不透她笑容中的意味,赫尔感到有些畏缩。
“没什么……”赫尔略显疑惑地回答,“呃,我只是有点怕生……我想。”
“嗯……那好吧。”
薇尔涅突然放下方才一瞬间让赫尔感到咄咄逼人的攻势,回过头望向屋外,淡淡地说:
“澄清一点,我对谁都是这样,可没有讨厌或是针对你的意思。不如说,和让小姐一样,我对你的第一印象还不坏——一个迷路的、可怜又可爱的小家伙。所以,如果哪里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了,那想必只是因为我习惯我行我素;和我直说、让我知道就好,好吗?……我也会尽量,不这么快就让你讨厌我的。”
“呃、嗯……好的。”赫尔显然对这态度的转变有些不知所措。不过也许,薇尔涅小姐现在所说的是真心话,她想——对方也许只是那种童心未泯、习惯了捉弄后辈的大姐姐。
至少,她眼中的薇尔涅小姐很漂亮。而也许就像曾经老姐损她的,赫尔是个重症的“颜控”和“声控”,无论对异性还是同性。
所以自根本上,她其实对兼具这两者的角色毫无抵抗力——譬如那个声音朗丽、端庄,仿佛听着就让人能平静下来的、天使般的让·伊薇特小姐;或者这位声音妖艳、魅惑,好像丛林深处、那一不留神就会将她生吞活剥的美貌妖精般的薇尔涅·格林小姐。
当赫尔一边胡思乱想着没头没脑的事,一边回到吧台前的工作岗位时,她的下一位客人已经悄然坐在吧台前等候。
“我听说,这里有一位新来的小姑娘、一位还在见习的调酒师小姐,让·伊薇特小姐说她很特殊,我自然也多少萌生了些兴趣……看样子,那说的就是你,对吗?”
这是一位彬彬有礼,穿着干净整洁、带眼睛的男性客人。赫尔猜想,在这个视觉系统可以轻易校正、维护的素体时代,所谓眼睛也仅仅是种复古风格的装饰物了。不过,总算不用被人叫做“小鸡仔”了,她倒是有点感谢这位温文尔雅的客人。
“您好,我是新来的赫尔。请问,您想要来点什么?”赫尔淡淡一笑,说道。
“一杯阿多尼斯(Adonis),谢谢。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,赫尔小姐。”像是从事文艺工作般的男性年轻客人说。
——一杯老式鸡尾酒。据电子手册上所说,起源可追溯至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纽约华尔道夫酒店(Waldorf Astoria Hotel)的酒吧,为庆祝百老汇音乐厅所上演的同名舞台剧所做。大体上,四十毫升阿芒提拉多雪莉酒,四十毫升红味美思酒,再加上一酹苦橙酒,用冰块冷却后取出冰块,点缀上橙皮装饰便大功告成。其口感柔顺清爽,色泽透明似琥珀,最宜作为开胃酒饮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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