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纸传书将望山的设计图传送入京,皇帝和负责军备的官员看后没多讨论,就拍板生产。新的瞄准仪可以单独制造,随后装载在弩机上,不用从弩开始重新做,非常方便。
刘彻眯着眼睛看弩,哪能不知道这是江观潮做的,他又想文书上的措辞,说什么“隐世之人所做”“不愿受嘉奖”“愿做山野之人”的形容,都气笑了。
他问秋鸣:“若有贤士,欲救百姓,不应受我征召,入朝为官?”从中央往下推广,不是更好?
秋鸣说:“是。”
刘彻得到了赞同,心情稍微舒畅了点,他暗自点头:果然不是朕的问题,是江观潮的问题!
他流露出橘猪特有的嘴脸:朕如此深明大义,是不会有错的!
算了,朕很宽宏大量,你不想出现就先不出现吧!
哎,最近委实忙碌,已有段时间未去看铲屎官,待稍有闲暇,还是去看眼他吧。
朕的指甲,又要劈了。
……
二月,天气渐暖,草原上被霜冻凝结硬直的苇草终于软化,晶莹的露珠落在新冒头的嫩草芽上。草场的恢复让以畜牧为生的村人松了口气,在熬过寒冷的冬天后,牛羊终于可以成长起来。
寒冷的天气多少阻碍了想要前往马邑城的商旅,天寒地冻,路不好走,唯有小商贩踽踽独行,转暖后,河东一代的大商皆往城中来,他们求购的,可不是过一个春天才膘肥体壮的牛羊马,而是先头供不应求的豆醢。
约一俩月前,行商从马邑归来,不带牛马,反带大缸,本地未去边疆的商贾似笑非笑地看他们,脸上写满嘲笑,哪里知道酱风靡河东附近的郡县,一斗酱价格竟然被炒得极高。
河东的其他商贾也坐不住了,纷至沓来,丘三郎就是其中一员。
丘三郎全名丘绍明,是河东丘家第三子,他家在河东很有些影响,为当地富豪。
尚未驶入马邑城中,就见不少装满了货物的车从城里出来,圆轮碾压在土地上,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,同来的小仆沉不住气:“三郎,我等是否来晚了?方才那车上装的是醢缸。”
“不晚不晚,来得正好。”他说,“再不济将豆醢往南卖便是。”
进门之后,丘三郎见马邑城中气象与往常很不同,进出人很多,街上还有村人沿街叫卖,身前都有几个缸,时不时有商贩驻足询问。
“那些莫非也是豆醢?”小仆问,“不是说醢只有江郎一家?”
丘三郎沉吟:“日头还早,一家家看过去也不妨事,待会儿去江郎处看。”
一问江观潮,行人热心指路:“江郎新出了些吃食,味甚美,郎君可去一试。”
“多谢老丈。”
……
马碌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,他面前是“全豆宴”,喝的是豆浆,吃的是豆腐,小菜是豆豉,粟米粥加了酱油还不够,时不时挖一大勺豆瓣酱在粥里搅和搅和。
他是粮食肆主马三的儿子,子承父业,是走南闯北的粮食商人。
黑不溜丢的豆豉塞了满嘴,清香直冲天灵盖,他最爱的就是豆豉中丝丝缕缕的甜,多咀嚼两下,都不忍咽下去。
马碌“呼啦啦”地把粟粥咽下去说:“这个好,这个也好!”筷子尖先点豆腐再点豆豉,“江郎你究竟是如何做这出这些吃食?莫不是易牙再世,得了些神通?”
撇去政治上的龃龉,易牙是汉代人公认的厨神。
“怎会,不过在豆子上有点研究,比易牙差远了。”他看了下全空的碗说:“豆腐不可卖,做好后最多放两三日,其余无妨。”
“此吃食还经不起颠簸,用马车运输,不出半日就全碎了。”
汉代修好的路很少,马车又没有防震措施,人坐一天屁股都麻了,更不要说娇贵的豆腐。
马碌很失望,两三日啊,都不够从马邑城运到其他地方。
他们城很偏远,从马邑到河东快马加鞭也要两天半。
“那就先给我些酱油豆豉吧。”他又说,“那豆醢……”
“豆醢上街找村人买便可,我这已不制豆醢。”
“哎,江郎你何必,买几奴人帮制便是,何苦将方子传给他人。”
江观潮但笑不语。
他习惯雇佣制帮工,对家奴实在不感兴趣,更何况,这世界本来就是发展前进的,被人学走技术是为了能让技术推广,在推广的过程中有更多创新,焕发出光彩。
这些超前的思想他不会和别人说,与汉代背景实在格格不入,不过他也不想当一个攥着技术藏于怀中,为自己谋利的人。
古人和今人的区别,大抵就是知识与思想上的区别,自由之精神,独立之思想,广采博取、博闻强识、相互学习、相互促进。
丢了这些,那他就没一点进步性了。
……
马碌直接找人搬着酱油豆豉走。院子早就被江观潮改成了库房,陈列各种缸。
他才把马碌送走,下一波人就来了,小仆打头,丘三郎跟在后。
丘三郎家富庶,打扮也时髦,此年纺织业十分发达,只要有钱便可穿绫罗绸缎。他穿一袭直裾,这衣裳在西汉前期不是很普及。腰带上有金钩,钩制成螳螂型,身侧佩刀。
和江观潮打招呼时,双手抄在大袖里,袖口宽大,垂直向下,还挺有名士潇洒风度。
“可是江郎?”
“我是,郎君如何称呼?”
“丘绍明,叫我丘三郎便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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