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华城西,有座新开的楼子。楼高三层,正门临街面市。
云尾巴狼左右逛,在这楼前顿住脚,合了折扇朝匾额上虚点三下,念:“望归楼,好名字。”
司空幸和司徒雪没反应,白贵凑上来,恭维道:“老奴与少爷想到一处去了,也以为此名曼妙。”
却说这一趟,云沉雅化名“云晔”云大少,随行三人与他一齐改名不说,还纷纷易容。因易容撒谎等诈术,需亦假亦真才能欺骗群众,故而云尾巴狼等人虽则易容,但貌相变化却并不很大。
云沉雅仍是翩翩公子。司徒雪依旧冷面美人儿。白贵老管家还是个老叟。司空幸因屡次不爽云沉雅,不慎遭尾巴狼报复,易容时,眉毛被挑高画粗,原本一幅好样貌愣是变得凶神恶煞。
再说改的诨名。云沉雅为云晔,司空幸与司徒雪换成司幸司雪,白贵不变。
一路四人同行,关系也编了个幌子。入得南俊时,云尾巴狼本让两个护卫扮夫妻,怎奈司空幸与司徒雪,一个是木头,一个是冰块,凑了一起,十天说不上十句话,委实没个夫妻样。尾巴狼百般无奈,只好让司徒雪与自己搭配,将司空幸赶去做大哥。
如此种种,便有了今日这般,云晔大少爷领着他的少夫人,大舅子,老管家,一起逛入望归楼。
三月初一,春日未时,楼外车马喧,楼里人声沸。
云沉雅夹着一杯酒,把玩两下,小酌一口,问:“可有法子了?”
此言出,桌上三人的动作均是一顿。半晌,白贵若无其事夹了菜,道:“老奴以为,大隐隐于市,此处甚好。”
云尾巴狼一笑:“落脚处有了,法子呢?”
这里问的法子,是他此次来南俊国的目的——为将与联兵符相关的人事斩草除根,从而神州大瑛,再也不受兵符的威胁。
只不过,两年多前,云尾巴狼的背后,有南俊皇族撑着。而今,方唐秋三家已被瓦解,如此再寻联兵符的余孽,便碍不着南俊皇家的事儿,是以这厢行事,需得格外慎重小心。
司空幸道:“属下以为,此事不必急,也急不得。为防打草惊蛇,不如从明察暗访开始,一点一点摸索。”
司徒雪“哼”了一声:“大海捞针,探到何时?”
司空幸被她一堵,一时没了言语。他暗自思索了番,本想再作解释,可一抬头,见云尾巴狼正饶有兴味地观察他的反应,不禁闭了嘴,闷头喝起茶。
云沉雅一本正经将折扇合了,往桌上敲敲,暧昧一笑:“你们不要拌嘴嘛……”
司徒雪一愣,司空幸一呛,白贵惊得一哆嗦。其实一路来,云沉雅闲着无聊,也不时调侃这二位。但事实上,两护卫间的关系一如小葱拌豆腐,一清二白得很。
白贵讲究和谐共事,咳了两声,直接转话题,“那少爷以为……”
“也别想太远,先说眼下。”云沉雅翻了三酒杯,慢腾腾斟起酒来,“阔别两年余,如今也算初来乍到。我们人生地不熟,是该按兵不动。可按了兵,不动太久,也会惹人眼,最好是找桩事做……嗯,不如……”
其余三人听到这,均敛了心神,谁想云尾巴狼就此打住,推给他们一人一杯酒,笑眯眯地说:“尝尝。”
几人面露狐疑之色,互看了一眼,举杯小品几口。
“这酒……”除却司徒雪,司空幸与白贵不约而同皱了眉。
云沉雅扬起眉梢:“说。”
司空幸道:“这酒味烈,却也甘醇芬香,味道似曾相识,按理说……”
“按理说,我们不应当在南国喝到这种酒。”白贵“嗒”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,下了定论。
云沉雅点头笑了笑,又侧目看向司徒雪,“你以为呢?”
司徒雪秀眉蹙起,思量半晌道:“属下甚少饮酒,不觉其中蹊跷。若硬要说特别之处,只觉此酒好喝,甘冽中略带犷博,但也不失醇甜。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司空幸眼神一动,恍然忆及一桩事。他看向白贵,“两年前,我随大公子至北荒。曾有一处人家拿酿酒招待我们。那酒的滋味与眼前的这杯不像,但其中的犷烈之味,却如出一辙。”
“是了。”云沉雅点头,也看向白贵,“可能尝出酿酒的原料?”
白贵精通医术,对制茶酿酒之术亦有造诣。他再品一口,深思道:“不曾想,这南方的酒里,竟掺杂了北地的青稞。”
云尾巴狼笑起来。他抬了手,招呼来一跑堂的,打赏一锭银子,问说:“你们这酒甚好,有什么来头没有?”
那跑堂的将银子搁手里掂了掂,放在牙间一咬,双眼登时闪亮起来。
“嘿这位爷可真大方!不瞒您说,我们这儿卖得这沉棠酒,可是京华城排得上名号的。一月至多二十七坛,要是卖完了,不好意思,您只有下月再来。”
停了一下,跑堂的又谄媚道,“不过这酒贵,能买的起的也不是个平凡人,爷您今日撞上了,碰巧喝了,倒是个难得的缘分。”
说起来,云沉雅点“沉棠酒”也真是个缘分。入酒楼时,菜牌子一路望过去,不知不觉就喊了这个名儿。
云尾巴狼稍一晃神,扇子搁手里摩挲两下,又作出一副笑颜:“那这酒的来头……”
跑堂的机灵,不等他问完,便顺着话头往下猜:“这位爷想知道这酒的来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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